翻譯過莒哈絲《印度之歌》、戲劇大師阿鐸《劇場及其複象》、羅蘭巴特《哀悼日記》及聖修伯里《小王子》等重量級作品,曾任巴黎文化中心主任暨淡江大學法文系副教授的學者──劉俐,在多份既有譯本之前,談起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,她說:「翻譯是沒有舞臺的演出(Performing without a stage.),譯者只能照作者的腳本演。」翻譯小說,首先是去體會小說、體會作家如何說故事,理解每本小說獨特的文字風格,做好這些再下筆重現。小說是「形式」和「內容」二者的融合,翻譯必須如實呈現。不只是看,老師要求譯文是可以朗讀的,這也是譯者的功課。
《異鄉人》的文字風格塑造了小說主人翁
《異鄉人》的經典破題「今天,媽媽死了。」(Aujourd’hui, maman est morte.),法文mort,e意為「死了」,卡繆不是寫媽媽「走了」或「離開我們」這樣文雅美化的文字,他以簡短、直白、不修飾、沒情感的文字突兀開場,也由此塑造出小說主人翁──身在社會底層的莫禾梭。而《異鄉人》這種中性、冷調、口語化的「零度書寫」,也告別了十九世紀寫實主義心理分析敘事,開創法國二十世紀文學新貌。
來到莫禾梭殺人橋段。卡繆從小說開頭一路鋪陳「熱」、「悶」、「強光」、「烈陽」及由此帶給主角的生理影響,到了第一部結尾一反前面流水帳式敘事,這幾段結構緊鍊,卡繆大量運用無意識手法寫景喻人,複調的語句,豐富的象徵,堆疊出熾熱難擋的力道,導致主角閃神犯下錯失。無意識手法烘托外在環境,側寫主角心境,因為莫禾梭從來沒想殺人,那句至為關鍵的法文「la gâchette a cédé」,主詞la gâchette扳機,是扳機動了,原文不是「(莫禾梭)扣下扳機。」卡繆表達的是一個無意識行為。這毫無動機的過失殺人更反襯出小說第二部法庭審判過程的荒謬⋯⋯從解讀文本到論證小說精神,劉俐談得更多,書中有她的翻譯和研究的心血。